霞浦縣半月里畬族舞蹈生態(tài)幅研究

摘要：霞浦縣半月里畬族古村落至今仍保留著獨屬其畬族特定風格的傳統(tǒng)舞蹈，其中挑水舞、白鶴舞、鳳凰舞與婚禮舞已被列入寧德市市級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名錄。文章關于霞浦縣半月里畬族舞蹈生態(tài)的研究，主要基于對畬族非遺舞蹈傳承人雷秀蓮進行的調研與采風結合畬族相關書籍資料，將霞浦縣半月里畬族鄉(xiāng)的四個極具地區(qū)特色的畬族舞蹈進行了記錄、歸納與總結，力求以最真實的狀態(tài)保存這種瀕危的舞蹈文化。

關鍵詞：半月里；畬族舞蹈；生態(tài)。

舞蹈生態(tài)學是一門研究舞蹈及環(huán)境關系的學科。舞蹈生態(tài)幅是舞蹈生態(tài)學科中的科學術語，在這門研究自然與社會環(huán)境及舞蹈的關系的學科中，置于相互聯(lián)系、相互作用的系統(tǒng)中進行宏觀的多維的綜合考察，研究哪些環(huán)境因素影響和制約了舞蹈，以及它們以何種方式、何種程度影響和制約著舞蹈的發(fā)生、發(fā)展及其表現(xiàn)形式。該學科的研究對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具有直接作用。本文將以非物質文化遺產的挑水舞、白鶴舞、婚禮舞、鳳凰舞為研究對象，通過對半月里村的舞蹈生態(tài)研究，揭示其舞蹈發(fā)展的動向，具有重要的現(xiàn)實意義。

1.霞浦縣半月里舞蹈生態(tài)淵源考察

1.1半月里舞蹈地理生態(tài)環(huán)境

霞浦西北背山，東南臨海。地勢西北高、東南低，自西北向東南大致呈三級階梯狀下降。隸屬于霞浦縣溪南鎮(zhèn)白露坑行政村的畬族聚居村莊——半月里，所屬的地貌類型為低丘平原，位于第二級。其村所處的低丘山地環(huán)境無山間流水，居民生活用水以村中井水為水源，形成挑水的生活習慣，為后期形成挑水舞奠定了基礎。山丘的肥沃土壤確保了村落農作物的豐饒，農耕生活長期處于持續(xù)的勞作狀態(tài)，畬族人民的勞動時間眾多，這促進了村落中鍛煉與放松性質舞蹈的產生。

1.2半月里畬族史存舞蹈

霞浦畬族民間舞蹈，源于祭祀、喜慶、生產等活動，在長期生產勞作中，畬族人民通過模仿動物或勞作時的姿態(tài)創(chuàng)造出具有濃郁畬族風格的舞蹈，節(jié)俗舞蹈、勞動舞蹈和體育舞蹈為其主要內容。

據傳承人雷秀蓮口述，半月里留存過的畬族舞蹈有兩種類型，一種是祭祀中的畬舞；另一種是生活中的畬舞。踏著巫歌的節(jié)奏，巫師頭戴神額，身穿神裙，左手執(zhí)鈴刀，右手執(zhí)羚號，邊唱邊跳，后有眾人和唱，這是傳統(tǒng)的畬族巫舞。但目前畬族巫舞在半月里已無人再跳，距離最近一次在村內進行該類型的舞蹈也已是二十多年前，目前無從考究。至今仍保留在半月里村且具有的獨特性的畬族生活性舞蹈共有四種，分別是挑水舞、白鶴舞、鳳凰舞喝婚禮舞。

2.半月里畬族舞蹈伴同物

2.1半月里畬族音樂

流行在半月里的畬歌調屬于“霞浦調”。霞浦畬歌以輕聲細語為特色，追求陰柔纖潤之美，曲調樸素單純，具有濃郁的山野風味。

據傳承人雷秀蓮口述，半月里畬族畬民在進行一些歌舞活動時使用的畬歌調有兩種：平調和哎嚕調。其中平調音調較低，長于抒情，通俗易懂，是普遍畬民都能演唱的；而哎嚕調音調高揚，旋律婉轉，歌唱聲音清透明亮，演唱難度較大，需要經過專門的學習訓練才能進行演唱，目前能夠演唱哎嚕調的畬民也是少之又少。

2.2半月里畬族服飾

霞浦縣的畬族服飾分為東西兩路，其東、西路式畬族服飾之間存在著一定的差異。半月里村所著的西路式畬族服飾，也是霞浦縣畬族傳統(tǒng)的代表服飾。

在半月里，畬族女性的傳統(tǒng)服飾通常由花領衫、攔身裙及褲子或大裙構成。她們的服飾配飾主要為銀制品，涵蓋耳飾、手鐲、戒指、項鏈等。在服裝的搭配上，還包括腰帶、綁腿、花斗笠和布鞋。其中綁腿僅存于霞浦式、羅源式及順昌式的畬族服飾中，它是畬族女子們上山勞動時必備的傳統(tǒng)裝束，不僅實用護腿，還具有裝飾美化的功能。

3.舞蹈動作生態(tài)語言分析

3.1挑水舞

挑水舞是古時畬族婦女們悟出的生活舞蹈，其中衍生出了挑水舞的兩種主要身體形態(tài)。其一為斜肩式，體態(tài)特征為仰胸、斜肩、屈膝、微蹲，舞者的上半身類似于古典舞中“臥云”體態(tài)，似是身處山水間，遠眺風景。其二為俯身式，體態(tài)特征為俯身、屈膝、微蹲，在進行這個動作的舞蹈時，更像是畬族婦女在挑水上臺階時俯身低頭注意腳下的狀態(tài)。這些特征都來源于生活中的挑水動作形態(tài)。

該舞蹈的手部動作在自然挑擔的手型中加以美化。步伐上模仿挑水受力時所形成的上下顫步，全腳落地的步伐由腳尖觸地開始至腳跟落下，全腳踩地，其過程中胯部帶有輕微的左右動律的擺動，形成小搖步。其舞蹈節(jié)奏平均綿長，動作輕起輕落，連綿起伏，主要動律是在挑水過程中形成的膝部及腕部的上下動律。

3.2白鶴舞

白鶴舞傳說是畬族婦女在勞作時望見空中飛過的白鶴，心生向往，模擬白鶴動作所形成的舞蹈。白鶴舞動作具體分為白鶴步、白鶴送壽、白鶴迎松和白鶴飛翔4個動作。

其基本手型是五指合攏。在舞蹈過程中，當手在動態(tài)表現(xiàn)“抓”的動作時，手部模仿的是白鶴爪子在走路時的姿態(tài)；當手部保持靜止狀態(tài)，僅通過手腕活動而不展示“抓握”動作時，手部的模仿對象為白鶴的頭部。

白鶴步以八字腳為主，類似于“丁字步”。步伐以顛步為主，舞者腿部在行進過程中模仿白鶴在田間試探前行的樣子，動作連綿起伏、步伐輕、步子小，動力腿抬腿前進時會把腳底內側稍微往外翻，用前腳掌先著地。

白鶴送壽動作時，膝部經白鶴步的微屈后伸直，上身立起，隨后身體重心移到右腳上，左手為基本手型置于身后形同鶴尾，右手相同手型向右側前斜上位送出，再繞回至大臂并彎曲抬起，指尖朝向面部，上半身微后仰，形同與白鶴對視。

白鶴迎松動作時，在白鶴送壽動作基礎上，左手經一個半圓向上小弧線至太陽穴處，手部虎口于臉側指尖沖前，位置于眉梢偏前，動作時用眼睛迎接左手直至將手置于耳上，形同聆聽白鶴鳴叫。

當舞者雙手交疊手指做波浪時，表現(xiàn)白鶴展翅飛翔的樣子。白鶴飛翔動作時舞者八字腳，膝蓋微屈有起伏地原地自轉一圈，前半圈手部動態(tài)表現(xiàn)“抓”的動作，意為白鶴梳理羽毛，后半圈手部緩慢交疊成白鶴飛翔手型，轉圈過程中眼睛始終注視手部，自轉一圈結束手姿保持白鶴飛翔手姿于身前右前斜上位。

白鶴舞節(jié)奏平緩但又有動作速度對比，整體體態(tài)以膝微曲、微蹲為主，動律主要為膝蓋的上下動律。

3.3鳳凰舞

鳳凰舞又稱為福貴舞，有五福臨門的意思，反映畬民對圖騰鳳凰的崇拜與愛戴。

在舞蹈動作上，鳳凰舞以五指張開拌手式為主要特點，舞步以顛步為主，分為鳳凰搶牡丹、鳳凰含書、鳳凰展翅三個動作。

舞者雙手代表鳳凰的雙爪，雙臂代表鳳凰的翅膀，整個舞蹈表現(xiàn)的是鳳凰伸展雙爪、抖動翅膀、展翅飛舞的過程。

舞蹈中幅度較大的動作有鳳凰搶牡丹（下蹲）和鳳凰含書（下半腰）：進行鳳凰搶牡丹的動作時，舞者將雙手放于身體一側斜下方進行抖動，左右交替，此時抖動雙手代表鳳凰伸展爪子，腿部為坐蹲式，類似于踏步全蹲，但不要求膝部的疊靠；鳳凰含書動作時，舞者雙手旁平舉同時抖動，這時抖動雙手代表鳳凰伸展翅膀，雙手保持五指張開拌手式，隨后右手運動至頭上偏前，左手于身后，分別表現(xiàn)鳳凰的鳳冠與尾部，腳上進行小碎步轉體。

在腳位上，鳳凰舞要求腳尖沖前。在腿部動作上，鳳凰舞相對固定，如白鶴舞每走一步會經歷蹲—起—蹲，循環(huán)反復，而鳳凰舞則經歷起-蹲，到位即不動。在行走過程中，要求腳跟先著地，這也是區(qū)別鳳凰舞與白鶴舞的判斷準則之一。

鳳凰舞的節(jié)奏較快且不平均，動作較干脆細碎，整體體態(tài)以全蹲和屈膝半蹲為主。

3.4婚禮舞

婚禮舞是畬族傳統(tǒng)婚禮中的一個娛樂項目，與其他三個舞蹈區(qū)別最大的是其活動場地在室內。該舞蹈為互動性舞蹈，整體速度由慢到快，逐漸將婚禮氣氛推向高潮。

男子手型為雙手握拳，指關節(jié)相對，大拇指豎直朝上；女子手型為四指并攏，雙手疊并，大拇指豎直朝上，這樣的手型表達的是對新人的祝福。在行進過程中，男女舞者都將雙手置于胸前推出，向前向下經過一個圓形，再次回到胸前將手推出，稍微定格，再進行下一動作。

舞蹈先由女方進行較慢的動作，隨后男方小跑入場找到心儀的姑娘，與其進行“雙人舞”。在女方先出現(xiàn)的“慢部分”中，動作為后踏步全蹲，雙手固定于主力腿一側的胸斜前，接著后踏步的腳還原位置，切換為主力腿，重復完成反面動作，多次交替。在“雙人舞”時兩兩相對，一個前進一個后退來回移動，隨后動作以兩人為單位完成順時針對繞，再以所有舞者為單位形成一個順時針舞蹈的大圓。最后眾賓客上前手拉著手，伴隨舞步轉圈。

婚禮舞的動作節(jié)奏平均，動作到位后都有停頓。該舞蹈除了女方的“慢部分”之外，大都以屈膝半蹲為主，動作幾乎在半蹲位置上進行移動。

4.半月里畬族舞蹈與生態(tài)的關系

4.1生態(tài)舞蹈在自然環(huán)境與社會環(huán)境中產生

在半月里四個非遺舞蹈中，挑水舞與白鶴舞主要受自然生態(tài)環(huán)境的影響，鳳凰舞與婚禮舞主要受社會生態(tài)環(huán)境的影響。

半月里村所屬的地貌類型為低丘平原，其村落扎址于近山腰的位置，山上沒有山泉引流，需要到山腳的一處井邊打水。畬民常在打水時碰面，為增加挑水的趣味性，逐漸開始比較“誰挑水時最好看”，以此作為繁重勞作生活中的放松活動。在這些挑水姿勢和挑水律動中，慢慢產生了挑水舞。因此，早期人們進行挑水舞的場地通常設于井旁。

半月里村地處深山，環(huán)境優(yōu)渥，使得早年間白鶴常棲于此。長期的農作勞動使得畬民身體酸痛疲乏，她們常見白鶴舞于田埂茶園間，便在閑暇之余以白鶴為原型，模仿起白鶴踱步、展翅、飛舞時的姿態(tài)，舞蹈動作也逐漸豐富起來，久而久之白鶴舞便產生了。

在畬族的思想文化系統(tǒng)中有兩個信仰，一個是龍麒，另一個是傳說中與龍麒結婚的鳳凰“三公主”。為表現(xiàn)鳳凰這一吉祥物充滿張力生生不息，鳳凰舞便由此產生。該舞蹈通過表現(xiàn)鳳凰展翅飛翔的場景，表達出畬民對美好生活的祝愿與向往。

婚禮舞源自半月里畬族傳統(tǒng)婚禮?；槎Y作為社會環(huán)境中民俗文化的載體，對其傳承具有重要意義?；槎Y舞是半月里畬族傳統(tǒng)婚禮中的一個娛樂項目，為活躍氣氛，會由男女青年兩兩組合，在新人拜堂禮結束后于場內一同跳舞，由此表達對新人的祝福。

4.2服裝配飾與生活道具對舞蹈形態(tài)的影響

霞浦半月里畬族服飾以苧麻為主要材料，服飾寬松不重可調節(jié)，活動方便，在舞蹈中可以完成大幅度伸展的動作。半月里畬族女子手戴銀鐲、銀項鏈、銀耳環(huán)等配飾，舞蹈時聲聲作響，據說這些清脆的聲響代表的是鳳凰的叫聲，這也體現(xiàn)了畬民對圖騰鳳凰的敬仰之意。

在半月里畬族婚禮中，新娘的頭飾繁復且高，有一定重量。其鳳冠系有大量的遮面銀飾，銀飾長且紋樣造型棱角分明，不便進行大幅度軀體動作。因此為保證舞蹈的進行，婚禮舞風格最為穩(wěn)健。又因為霞浦當?shù)禺屪辶曀诪樾孪眿D勞作時仍然要佩戴鳳冠，為使女性動作方便，其余畬族舞蹈也大都有節(jié)奏平均的特點。

在桶、扁擔等生活道具上，對于挑水舞有著極其重要的影響。挑水過程中的木桶及桶中井水具有一定的重量，行走時扁擔上下彈動。為使井水不撒漏，需保持挑水過程中膝部上下顫行的頻率與水桶綜合重量所致扁擔的彈性形變頻率近乎相同，由此產生了挑水舞中小搖步膝部與腕部的上下動律。

4.3日常勞作與生活背景下畬族舞蹈的功能性作用

4.3.1生產勞作的健身功能

早年間半月里村畬族婦女最多的勞動行為有鋤地、挑水、采茶。這些勞動會使畬族女性腰部及腿部感到酸痛疲勞。為鍛煉與放松腰部腿部，半月里畬族舞蹈中多有半蹲形式的前進后退動作及舒展上身的動作。因而舞蹈的主要作用之一是舒活筋骨，有很強的健身效果。

4.3.2增進感情團結族心的功能

婚禮舞的互動性較強，有特定場合要求，且必須兩人以上才能進行起舞，單人無法完成?；槎Y舞屬于半月里畬族婚禮中的一個限定環(huán)節(jié)，環(huán)節(jié)中有兩兩進行的舞段，也有集體拉手的舞段。其主要作用一方面是對異性的追求，另一方面也起到鞏固畬家人心，增進感情，團結村落的作用。

5.“舞體”及傳承方式

“舞體”是指在一定歷史時期，生活在共同社會文化背景下?lián)碛泄餐璺N的舞蹈群體，他們是舞蹈的參與、傳播、傳承者的總和概念。半月里村的主要舞體為舞蹈非遺傳承人“雷秀蓮”，其舞體主體較強大，傳承方式也更具有明確性，具有更高的自覺意識。畬族歷來以女性為尊，在傳統(tǒng)畬族勞作中以女性為主進行挑水、耕地等生產勞作，因此半月里村中畬族生活性舞蹈的舞蹈主體多為女性。

現(xiàn)半月里村主要畬族舞者為雷秀蓮，因其曾祖母對畬族舞蹈深有研究，雷秀蓮從小就受到曾祖母的熏陶，并在其帶領下學習了傳統(tǒng)畬族舞蹈，其中較為完整的有挑水舞、白鶴舞、婚禮舞、鳳凰舞。畬族只有語言沒有文字，所有傳承只能靠人，在研究半月里村畬族舞蹈時，雷秀蓮只能向村里其他老人邊問邊學。雷秀蓮在挖掘過程中發(fā)現(xiàn)，村中普遍只有老人會部分舞蹈，又由于老人年事已高，也存在表述不清、表述困難的問題，且身體條件受限，在進行舞蹈動作時無法做到特別標準的姿態(tài)，因此對其他半月里畬族傳統(tǒng)舞蹈的整理有一定的困難。

雷秀蓮始終積極學習和汲取半月里村相關傳統(tǒng)舞蹈文化，并不斷進行歸納總結，將舞蹈逐漸具化為一些明確的動作與舞姿造型，利用多種渠道與方式如社交媒體、走進小學、參加綜藝等方式努力宣傳、推廣半月里畬族舞蹈。

5.結語

筆者通過半月里畬族舞蹈的歷史淵源考察、舞蹈中的伴同物、舞蹈各自所具有的生態(tài)語言、舞蹈與其所處環(huán)境的生態(tài)關系，以及“舞體”與傳承方式這五大模塊，將霞浦縣半月里畬族鄉(xiāng)的四個極具地區(qū)特色的畬族舞蹈進行記錄、歸納與匯總。期望能夠為故鄉(xiāng)的非物質文化遺產——舞蹈藝術略盡綿薄之力，同時，亦希望那些致力于非物質文化遺產傳承的藝人們，能夠在未來持續(xù)地推廣和弘揚這些舞蹈文化，讓它們在民族藝術的園地里綻放出更加絢爛的光彩。

文章來源：《尚舞》http://00559.cn/w/wy/26862.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