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的兩面——重讀《摩爾·弗蘭德斯》

一、導言

丹尼爾•笛福是十八世紀英國和世界文學中最獨特、最具爭議的作家之一。笛福的杰作《魯賓遜漂流記》是世界文學作品中廣受讀者閱讀的作品之一?！赌?#8226;佛蘭德斯》并不是笛福的代表作，但它卻是笛福最受歡迎的作品。這部小說長長的副標題就是主人公傳奇人生的寫照，“大名鼎鼎的摩爾·弗蘭德斯的人生浮沉：她生于監(jiān)獄，童年之后在變故頻仍的六十余年里曾當了十二年的妓女，結(jié)了五次婚（其中一次嫁給了她自己的弟弟），做了十二年竊賊，作為罪犯被放逐弗吉尼亞八年；最后發(fā)了財，正當?shù)刂\生，并在死前懺悔；依據(jù)她本人的回憶錄寫成。” 摩爾成為笛福小說中最受歡迎的人物，恰恰是由于“她那奇妙的非一致性，她在故事中的錚錚事實與她的性格魅力之間的矛盾”（Bloom，19）縱觀整部作品，摩爾性格中的的雙重性顯而易見：瘋狂地追求金錢，同時懺悔自己的罪惡行徑。

二、摩爾身上體現(xiàn)出的經(jīng)濟個人主義

“笛福所有的主人公都追求金錢，金錢被他獨特地稱為‘世界通用的徽章’”（Watt，65)。摩爾•弗蘭德斯也不例外，金錢在摩爾的生命中有不可逾越的地位。她經(jīng)歷了結(jié)婚—離婚—結(jié)婚、擁有金錢—破產(chǎn)—擁有金錢一系列人生的跌宕起伏，追逐金錢是她不變的選擇。在18世紀的英國，為了生存，在“生存還是死亡”的緊要關頭，摩爾義無反顧地投入到資本主義的悖論——成為貴婦人的“英國夢”中，為了實現(xiàn)自己的夢想，不擇手段，因此作為“經(jīng)濟人”的摩爾與邪惡自然脫不了關系，她一直無法擺脫邪惡的糾纏，犯下種種罪行。

摩爾早就意識到了金錢的重要性。為了生存，為了做一個“貴婦人”，她決心要自食其力。但是，小姐們?nèi)タ此犊饽視r，她從沒拒絕過，而是積攢起來。金錢擾亂了摩爾的理智和正常判斷，加重了她墮落的砝碼。在與市長家大少爺交往的過程中，屢屢接收金錢的饋贈。大少爺拋棄她，并用金錢作為補償時，她也接受了，并承諾將自己的身體轉(zhuǎn)讓到他弟弟( 第一任丈夫) 名下。她與大少爺?shù)膼矍槭怯媒疱X維系下來的。接下來摩爾嫁給了一個布商。和布商共度蜜月時， 長時間地揮霍浪費之后，布商破產(chǎn)了。第三段婚姻，也就是她和親弟弟亂倫的婚姻，摩爾所想的并非道德上的恥辱，而是“在母親的幫助下，我終于得到了一大批貨物，讓我?guī)Щ赜?/p>

縱觀摩爾的一生，她結(jié)婚五次，隨著時間的推移，她對貴婦人的概念有了新的解讀。摩爾以財產(chǎn)和身體為資本，利用男人對二者的欲望，將婚姻作為生意來經(jīng)營。“在摩爾的世界里，重要的是對物的數(shù)記、度量、定價、稱量、估價，以考察它們對其所有者來說代表多少財產(chǎn)，意味著怎樣的地位。”（1973：46—47）為了滿足自己的虛榮心、為了有心理上的安全感，摩爾有記賬的習慣，她把所得到的錢和大量物品一一列出。摩爾的行為真是其經(jīng)濟個人主義的體現(xiàn)。

三、摩爾的靈魂救贖——懺悔

作為一名底層社會的女子，摩爾必將為生存而奮斗，以可恥行為，甚至犯罪的手段來實現(xiàn)她的夢想。在努力實現(xiàn)成為貴婦人夢想的同時，摩爾毫不猶豫地犯下了重婚、 亂倫、 賣淫和盜竊等罪行。為了獲得靈魂的救贖、為了緩解內(nèi)心的罪惡感，摩爾不斷地懺悔。雖然她心懷悔改的愿望，但大都是半心半意且缺乏誠意的。

當?shù)谝蝗握煞蛳蛩蠡闀r，她第一次悔罪：“我當時真覺得可怕，我深深地追悔我和他的哥哥太隨便了，這并不是我的良心發(fā)現(xiàn)，因為我根本不懂什么叫做良心，而是我絕不會既作了一個人的情婦，又去作他兄弟的妻子?！保―efoe，33）其實，摩爾的懺悔似乎更像是對她低估了自己尋求更好的安身機會的遺憾。很明顯，隨著小說展開摩爾不斷地盤算自己的人生歷程。她常常反思自己過去的生活。第一任丈夫的求婚后，她打算到“我現(xiàn)在的確嚴肅地考慮事情了，經(jīng)過嚴肅考慮后，我決定先去對他（大少爺）說?！保―efoe，34）第四任丈夫離開后，摩爾獨自回到倫敦，“在這里，我處于非常孤獨的環(huán)境，才有閑暇坐下來，認真考慮最近這七個月來我所經(jīng)歷的流浪生活，……”（Defoe，174）她生下第四任丈夫的孩子后，收到倫敦銀行職員的信，此時“對這個消息（銀行職員與妻子離婚）我非常震驚，開始認真地考慮目前的境況，… …”（Defoe，187）她只是在她嫁給他之前責備自己，“我是一個多么罪惡的人啊！我將怎樣地欺騙這位老實的先生！他真想不到，與一個蕩婦離了婚，又投入另一個蕩婦的懷中！”（Defoe，199）不過，她還是嫁給了他，并在他死后開始她的犯罪生涯。由此可見，摩爾的每次懺悔目的都是為今后的生活道路做準備。

四、結(jié)論

在現(xiàn)實生活中每個人的性格特質(zhì)是復雜而多面的。通常，善與惡，美與丑是相互交織并混合存在的。要展現(xiàn)人的內(nèi)心世界，文學作品必須描述性格發(fā)展和變化的復雜過程。因此，在金錢崇拜社會的影響下，肯定和否定的元素都在摩爾身上有所體現(xiàn)。

摩爾這個充滿了“非一致性”的現(xiàn)實人物，是18世紀被剝奪了財產(chǎn)繼承權的普通英國婦女的典型代表。她罪惡累累，道德敗壞，在懺悔中度過余生。她既是經(jīng)濟個人主義的犧牲品，又是忠實的追隨者。她將經(jīng)濟個人主義與靈魂的懺悔這對矛盾體淋漓盡致的展現(xiàn)出來，也標志著笛福對人性挖掘的深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