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中國民族文化變化對龍造型的影響

 一、概述
造型藝術的成就不是簡單的積累和疊加，迄今古代先人們所締造的諸多造型藝術高峰，依然橫亙在我們面前——不可超越。同時傳統(tǒng)造型審美哲學所孕育的脈動，華夏民族把對自我存在的精神探求，對自然存在的意義探索，通過龍紋造型藝術，物化為獨特的符號語言和精神烙印，呈現(xiàn)出曠日持久的演繹歷史，和廣闊無限的創(chuàng)意空間。
龍造型經(jīng)歷了肇創(chuàng)期、演變期、發(fā)展期和成熟期幾個階段。從新石器時代中期、晚期到青銅時代，以至貫穿全部封建社會，都有全面而完整造型演變。
二、肇創(chuàng)期
在距今8000年前的“查海文化——先紅山文化”遺址發(fā)現(xiàn)兩塊陶器殘片上分別有浮雕的“龍體”和“龍尾”，并證實當時的龍已具“蛇形”。而紅山文化龍是中華龍起源的主要源頭。中華文明的起源與國家的形成，在龍的起源過程中得以實現(xiàn)。紅山文化時期以前“龍”形象都是依附在其它載體上，類似裝飾品，紅山文化玉龍則是以獨立形態(tài)出現(xiàn)。紅山文化玉龍有四類：一是被譽為“中華第一龍”的賽沁塔拉卷體大玉龍，馬首，龍身細長內(nèi)卷，長吻前伸，梭形眼，額部和顎下有方格網(wǎng)狀紋，全身光素無紋；二是在東山嘴遺址璜體雙龍首玉龍，龍首對稱，長吻前伸，上唇翹起，口微張，菱形眼，龍身刻瓦溝紋；三是玉豬龍，豬首龍身，龍體蜷曲，頭部碩大，雙短立耳，大圓眼，吻部多皺紋；四是在巴林右旗那日斯臺遺址發(fā)現(xiàn)的C體玉鷹龍。
上述四類造型形式的精神氣息，反應古代先民的社會生活與精神歸屬相對比較單純。這一時期龍的形式表現(xiàn)往往充滿純真的原始氣息，生動而粗獷，即在進行高度藝術提煉和幾何概括的同時，在不同的動物圖騰的相融中，都施以圓轉(zhuǎn)細潤的手法，多以扭曲的蛇身與其他動物相構建，形式流暢，富于節(jié)奏的韻律。這樣，一方面，形式和情感的對應上，產(chǎn)生了“異質(zhì)同構”，使外在對象和人的內(nèi)在情感得到統(tǒng)一。另一方面，物化龍紋動物的面部形態(tài)也少了猙獰之氣，于簡練中卻蘊含生命樸拙天真的精神氣質(zhì)，與人的距離很近，感覺很親和。
三、演變期
從新石器晚期到商周時期，是龍造型的演變期。此時龍造型已成為原始氏族或聯(lián)盟集團的幟徽——原始圖騰，具有了神靈崇拜、祖先崇拜、原始宗教巫術的寓意，故而龍紋的獸性的獰厲，神性的漠然描繪得到全面強調(diào)。在殷商時期，龍更多地出現(xiàn)在祭祀天地的禮器上，青銅器上出現(xiàn)了姿態(tài)新奇的如夔龍、螭龍等。 “它們完全是變形了的、風格化了的、幻想的、可怖的動物形象。它們呈現(xiàn)給你的感受是一種神秘的威力和獰厲的美。它們之所以具有威嚇神秘的力量，不在于這些怪異動物形象本身何具有裝飾風味等等.而在這些怪異形象的雄健線條，深沉凸出的鑄造刻飾，恰到好處地體現(xiàn)了一種無限的、原始的、還不能用概念語言來表達的原始宗教的情感、觀念和理想，配上那沉著、堅實、穩(wěn)定的器物造型，極為成功地反映了‘有虔秉鉞，如火烈烈’?！?br />但細究到商代龍紋與西周龍紋，二者因宗教精神追求和政治上有了差異，于審美思想和相關的物化形式上也就有了差別。如：西周吸取了商滅的教訓，首先大力削減了浩繁冗長的祭神儀式在時間和金錢上的耗費，體恤民力。其次，繼承商在與神性溝通上的至高地位。最后，提出德治思想，以德配天、明德慎罰，即提倡德治，謹慎使用刑罰，形成了西周“禮”、“刑”結合的法制特色。圖騰含義也由“通天神獸”向“祥瑞象征”傾斜。宗教、政治光環(huán)的淡化，給龍紋的發(fā)展帶來了新的創(chuàng)造。這使龍紋得以更多地依從美學規(guī)律，變得越來越藝術化、圖案化。
四、發(fā)展期
從春秋戰(zhàn)國到隋唐，是龍紋的發(fā)展期。春秋戰(zhàn)國時期，青銅器逐漸成為日常器皿，龍紋作為日常器物的裝飾已失去了昔日獰厲的神性，但龍的祈福寓意卻由此得到了加強，用途不同的龍紋增多。在晚周帛畫和戰(zhàn)國帛畫中，神龍已由人駕馭驅(qū)使而成為墓主升天的工具。秦漢時期，出于鞏固封建制度的目的，龍紋被賦予“真龍?zhí)熳印钡茸诜ㄓ^念，代表“帝德”和“天威”的龍紋便不準亂用。而宗教也將龍奉為辟邪降福的祥瑞之物。此時龍紋的形態(tài)已由先秦時期的無足的蛇形變?yōu)橹闳?、奔走迅速的獸形，但在漢代時由于修仙思想盛行，龍紋也相應出現(xiàn)了飛翼以及云氣飛流的樣式，線條纖細而飄逸。至隋唐時，則又改為升騰在云霧中的蛇軀而有飛動之美，龍紋變得活潑而纖巧，浪漫且靈動。
五、成熟期
宋代至明清是龍紋的成熟期。龍紋應用更加廣泛，并有宮廷龍和民間龍并駕齊驅(qū)的發(fā)展。宮廷龍紋，突出神性，裝飾極盡金碧輝煌，精巧剔透，涉及宮廷禮儀、服飾建筑等生活的各個方面，龍紋作為皇權代表的精神符號意義前所未有的強化。同時在這期間，龍作為訴求行雨的功能被明確界定，從而在龍紋表現(xiàn)類型中產(chǎn)生了與水紋結合的新變化。民間龍紋，則取寓意吉祥，素雅秀美，靈活生動。至此，龍紋的裝飾性達到極致 。構圖上已形成行龍、團龍、正龍、盤龍等結構形式，意象上形成“三停九似”、“蹬打撓踹”等，從而可以把龍的裝飾紋樣很方便的表現(xiàn)在任何形狀、規(guī)格的器表之上。正是這種便于運用、裝飾自由的特色，才構成了中華龍紋的千年傳續(xù)。
六、結語
龍紋從抽象的混沌到擬似的清晰，從簡潔的單體到復雜的組合，從無定的時尚到定型的程式，上下數(shù)千年的龍紋形態(tài)，宛如行云流水，演變不息。究其更深的意味則在于，龍造型的每次變化背后，都和當時的文化思想一一對應，這一演變完整記錄的價值，對今天我們?nèi)绾卫^續(xù)傳承演變，具有莫大的實踐意義和參考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