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爾加斯·略薩小說藝術初探——以《城市與狗》《綠房子》為例

一、《城市與狗》《綠房子》中的“板塊”設計

 “板塊”設計是筆者在趙德明先生的《略薩傳》中讀到的術語——“《城市與狗》在敘事技巧方面也有許多新穎之處，突出的成就表現(xiàn)在‘板塊’的設計與巧妙的安排上。每個‘板塊’就是一個場景，或者是一個鏡頭，例如一開篇，作者在第一章里安排了六個場景，它們獨立存在，各有各的時間和空間”，筆者認為，趙德明先生使用“板塊”設計這一術語來描述馬里奧·巴爾加斯·略薩的小說作品《城市與狗》的敘事技巧，正是體現(xiàn)了馬里奧·巴爾加斯·略薩的小說作品在結(jié)構(gòu)方面的精髓所在。也就是說，馬里奧·巴爾加斯·略薩的小說不像傳統(tǒng)小說一樣，是按照線性時間去組織故事的，而是將一個完整的故事拆分、打碎、重組，使讀者初讀起來感覺故事支離破碎，如墮五里霧中，但是，一旦讀者讀完整部作品，就會發(fā)現(xiàn)故事依靠某些隱約的聯(lián)系、線索，形成了一個完美的、無懈可擊的整體。就像我們兒時玩的七巧板一樣，雖然各個板塊的形狀、顏色各異，但是如果我們按照一定的規(guī)律將它們進行排列、組合，最終會拼湊出讓我們滿意的形象。

下面，筆者將具體論述馬里奧·巴爾加斯·略薩的小說作品《城市與狗》與《綠房子》中的“板塊”設計。

《城市與狗》分為第一部、第二部、尾聲三個部分。第一部共有8章：第一章包括6個板塊，第二章包括6個板塊，第三章包括5個板塊，第四章包括10個板塊，第五章包括6個板塊，第六章包括2個板塊，第七章包括5個板塊，第八章包括1個板塊；第二部共有8章：第一章包括10個板塊，第二章包括4個板塊，第三章包括6個板塊，第四章包括5個板塊，第五章包括4個板塊，第六章包括3個板塊，第七章包括3個板塊，第八章包括3個板塊；尾聲共一章，包括4個板塊。

小說《城市與狗》主要描述了四個人物的故事，即阿爾貝托的故事，包括他為何報考軍校，他的軍校生活，為里卡多報仇以及離開軍校后的生活；“美洲豹”的故事，包括他的少年生活，如何得以報考軍校，他的軍校生活，為卡瓦報仇以及離開軍校后的生活；卡瓦的故事，主要包括他的軍校生活；里卡多的故事，包括他為何報考軍校，他凄慘的軍校生活，以及最后因為告發(fā)卡瓦盜竊化學考題而被“美洲豹”槍殺。

馬里奧·巴爾加斯·略薩巧妙地將上述四個人物的故事加以小塊切割，然后打破時空次序把這些板塊安排到各個場景之中。以《城市與狗》第一部的第一章為例，它包括6個板塊：1.以“美洲豹”為首的“圈子”策劃并盜竊化學考題的經(jīng)過。2.里卡多回憶童年時來到首都利馬的經(jīng)過。3.阿爾貝托夜間站崗時的心理活動以及與瓦里納中尉的對話。4.里卡多與阿爾貝托的對話。5.阿爾貝托的童年生活介紹。6.博阿通過意識流回想“雞奸”的經(jīng)過。

“《綠房子》全書由五個互有聯(lián)系的故事組成：1.鮑妮法西婭的故事，包括她同利杜馬的結(jié)婚，故事發(fā)生在森林地區(qū)的圣瑪利亞德聶瓦鎮(zhèn)。2.伏屋的一生，從他由巴西逃到秘魯直到生病被送到圣巴勃羅進行隔離，這是通過他同阿基里諾的談話中敘述出來的。故事發(fā)生在森林地區(qū)。3.安塞爾莫的一生以及綠房子的興衰史，其中包括瓊加和第二座綠房子的建立，故事發(fā)生在皮烏拉。4.胡姆的反抗，故事發(fā)生在森林地區(qū)。5.四個二流子的故事，發(fā)生在皮烏拉。其中以利杜馬最為重要，他在圣瑪利亞德聶瓦鎮(zhèn)同鮑妮法西婭結(jié)婚后，二人回到皮烏拉，成為聯(lián)系這兩個地區(qū)的橋梁人物”。

《綠房子》包括第一部、第二部、第三部、第四部、尾聲五個部分，以第一部為例，《綠房子》中的“板塊”設計如下：

第一部

序言：圣瑪利亞德聶瓦鎮(zhèn)傳教所的兩位嬤嬤在警察的幫助下到土著村落去搜捕女孩。

第一章：場景1（鮑妮法西婭故事中的一個板塊）

        場景2（伏屋故事中的一個板塊）

        場景3（安塞爾莫故事中的一個板塊）

        場景4（胡姆故事中的一個板塊）

        場景5（四個二流子故事中的一個板塊）

第二章、第三章、第四章同上。

正是通過運用這種“板塊”設計，馬里奧·巴爾加斯·略薩將《綠房子》中的五個主要故事加以小塊切割，然后打破時空次序把這些情節(jié)小塊巧妙地安排到各個場景之中，使整部作品呈現(xiàn)出一種復雜的立體結(jié)構(gòu)。

二、《城市與狗》《綠房子》中“板塊”設計的美學意義

馬里奧·巴爾加斯·略薩為何要用“板塊”來結(jié)構(gòu)他的小說呢？或許我們可以從接受美學的角度進行一些有益的闡釋。

“接受美學……它將文學研究的重心從作者和作品上移到了讀者審美接受和審美經(jīng)驗的研究上。接受美學既不是美學中美的本質(zhì)或美感一般形式的研究，也不是文藝理論的鑒賞批評研究，而是以現(xiàn)象學和解釋學為其理論基礎，以讀者的文學接受為旨歸，研究讀者對作品接受過程的一系列因素和規(guī)律的方法論體系”。

孫家孟在《綠房子》的前言中即寫道：“在這樣的結(jié)構(gòu)安排中，時間和空間被分割成若干小塊，然后打亂次序被安排在各個場景之中，人們初讀起來頗感吃力，但越往下讀，就會逐漸發(fā)現(xiàn)每個場景都是經(jīng)過精心安排的，讀者會被幾個懸念同時抓住，產(chǎn)生一種非一口氣看完不可的好奇心，直到最后得到一種恍然大悟的感覺，因而覺得回味無窮。在閱讀中讀者之所以深深被吸引，正是因為他一面閱讀，一面要破譯作者安排的編碼，這實際上就等于參加了寫作，而作者也正是以此手法達到了濃縮、甚至取消與讀者之間的距離這一目的”。

在《論略薩小說的“零件組合與立體敘事”藝術》一文中也寫道：“面對這樣一種小說，依據(jù)接受美學的觀點，讀者也必須打破‘坐享其成’的消遣性閱讀方式，改而運用自己盡可能多的知識儲備和經(jīng)驗積累，以更為積極和主動的姿態(tài)參與作者的創(chuàng)作。也就是說，讀者不可能再一如既往逐字閱讀就可以輕松獲得完整故事。他不得不逐層閱讀、甚至跳層閱讀，把散置的多個‘零件’用自己的‘成見’和經(jīng)驗去重組，才可獲得一個完整的、有序的、精彩的故事”。

筆者認為，不管馬里奧·巴爾加斯·略薩在創(chuàng)作《城市與狗》及《綠房子》時，有無特意考慮到讓讀者通過閱讀積極地介入到作品之中，無可否認的是，《城市與狗》及《綠房子》中的“板塊”設計，都在一定程度上縮小了作者、作品與讀者的距離，并調(diào)動了讀者的閱讀積極性，迫使讀者打破以往的消遣性閱讀方式，而必須盡量運用自己已有的知識儲備和經(jīng)驗積累，以更為積極和主動的姿態(tài)參與到作品的再創(chuàng)作之中。

通過以上的論述我們可以看出，在創(chuàng)作《城市與狗》及《綠房子》時，作者巧妙地運用了“板塊”設計，這就使作者的創(chuàng)作與傳統(tǒng)現(xiàn)實主義對生活的平面化處理有了本質(zhì)區(qū)別，立體化成為其小說的重要特色。從接受美學的角度來看，這種立體結(jié)構(gòu)有效地縮小了作者、作品與讀者的距離，促使讀者在閱讀作品時由被動的接受者轉(zhuǎn)化為主動的參與者，甚至創(chuàng)作者。

在本文中，筆者從馬里奧·巴爾加斯·略薩小說的 “板塊”設計特點及其美學意義兩個方面，粗略地探討了他的小說藝術。誠然，這些僅僅是馬里奧·巴爾加斯·略薩小說藝術的一小部分，如有機會，筆者還將繼續(xù)對他的小說藝術進行深入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