謊言與救贖——對影片《納德與西敏:一次別離》的解讀

    影片圍繞納德與西敏夫妻二人的離婚展開，通過對兩個家庭故事的講述，折射出當(dāng)代伊朗人在親情與宗教方面的糾葛。本來幸福的一家人，因為妻子一次離別，而產(chǎn)生一系列的連鎖反應(yīng)。也正是在這些環(huán)環(huán)相扣的沖突中，人性的弱點暴露無遺。影片從頭到尾都充滿了親情與愛情，但這些感情由于受到現(xiàn)實中私欲的影響而變得畸形。當(dāng)現(xiàn)實中的矛盾觸及到他們的底線時，他們都迷失了自我，紛紛選擇用說謊的方式來為自己開脫罪責(zé)。但真正在《古蘭經(jīng)》面前宣誓時，兩個家庭都認(rèn)識到了自己之前所犯的錯誤，在《古蘭經(jīng)》教義的感召下，作出了人生中正確的選擇。

一、矛盾建構(gòu)中私利的呈現(xiàn)

    休謨曾在《人性論》中指出，“我們承認(rèn)人們有某種程度的自私；因為我們知道，自私是和人性不可分離的，并且是我們的組織和結(jié)構(gòu)中所固有的?！睂?dǎo)演將納德與西敏、納德與瑞茨、瑞茨與薩馬迪這三組主要矛盾巧妙地融入影片，將看似簡單的一部家庭倫理故事演繹得一波三折，令人贊嘆。正是在現(xiàn)實、宗教、愛情與親情多重困境的沖突中，當(dāng)矛盾觸及到他們的底線時，人性中自私的一面在自以為天衣無縫的謊言中展露出來。這三組矛盾不是孤立的，而是與人物編造的謊言交織在一起。

    首先，納德與瑞茨是兩個家庭建立聯(lián)系的紐帶，二人之間的矛盾無疑是最主要的。納德與瑞茨二人之間的矛盾有一個形成過程，從開始瑞茨的遲到，希望加薪引起納德對她的反感，到后來的瑞茨將納德父親綁在床上私自離開，險些讓其喪命，這對于作為孝子的納德來說是不能容忍的錯誤，沖突由此爆發(fā)。在這里不能讓父親受到傷害是納德的底線，由于救父心切，納德喪失理智，對瑞茨粗魯?shù)赝妻?。?dāng)?shù)弥鸫牧鳟a(chǎn)，他有可能因謀殺罪而被捕入獄時，謊稱自己并不知曉瑞茨已經(jīng)懷孕。如果自己入獄父親和女兒將無人照顧，為了這個目的他要將真相隱瞞到底。這里納德顯然是“自私”的，但他的“自私”——尊老愛幼，既符合傳統(tǒng)的道德觀念，又是《古蘭經(jīng)》所倡導(dǎo)的。瑞茨為了能顧家庭、改善家中拮據(jù)的窘境以及避免遭受丈夫的毆打這一己私利，謊稱流產(chǎn)是因為納德的推搡導(dǎo)致的。雙方各執(zhí)一詞，毫不退讓，讓事實變得撲朔迷離，真假難辨。然而納德與瑞茨又有許多相似之處，讓觀眾在痛恨他們編造謊言的同時，又生出憐憫之情。二人都十分孝敬老人，當(dāng)瑞茨違反教規(guī)來幫生活不能自理的納德父親換褲子時，納德在驚訝之余也流露出感激的神情；在二人多次吵架時，總是有意讓孩子們離開，使她們免受成人世界的不良影響。二人撒謊并不是故意為之，而是現(xiàn)實所迫。

    其次，納德與西敏兩者之間的矛盾則從剛開始法庭上簽字的構(gòu)圖中——納德位于前景，占據(jù)了很大畫幅，西敏則處于邊緣無奈地與法官理論——略見一二，這樣的畫面顯示了納德的倔強與自負(fù)。為了讓特梅接受更好的教育，西敏決定出國。簽證即將到期，她想用離婚的方式來逼迫丈夫，但納德以自己需要照顧年邁的父親斷然拒絕。西敏在家中慌亂地收拾行李，納德不聞不問，這讓西敏在家中沒有了存在感，很是受傷，只能躲在車?yán)锿低悼奁?。對西敏來說，女兒的安危是她的底線，為了這一私利，在真相與親情孰輕孰重的較量中，西敏果斷地選擇了后者，決定用賠款來解決此事，卻遭到納德的強烈反對。他對西敏處理事情的草率與懦弱極為不滿，認(rèn)為她遇到問題從來不去解決，只會逃避與妥協(xié)，直言不諱的話語戳到了西敏的痛處，由于缺乏必要的交流與溝通，夫妻之間的隔閡進一步加深，二人最終走向離婚。

    生活的壓力與賺錢的艱辛，使薩馬迪對生活失去信心，性格也變得十分暴躁。從小女兒索瑪雅的畫中我們可以看出，瑞茨經(jīng)常遭受他的虐待。當(dāng)?shù)弥拮恿鳟a(chǎn)，薩馬迪對妻子的健康狀況漠不關(guān)心，為了獲得賠償這一私利不問事實真相，在學(xué)校與法庭大吵大鬧，并對納德大打出手。薩馬迪是伊朗底層人民的真實寫照，他們辛勤勞作，最后還是入不敷出，負(fù)債累累。生存的壓力，使他們的性格變得扭曲。影片通過對以上三對矛盾的展現(xiàn)反映出人類自私的本性。

二、現(xiàn)實中人性的救贖

    從納德將瑞茨推搡出門到兩家達成和解謊言一直存在，但在謊言的背后卻折射出人性的光輝。《古蘭經(jīng)》將伊斯蘭教的信仰原則概括為“六信”，即：信真主安拉、信天使、信經(jīng)典、信信使、信前定、信末日審判?！豆盘m經(jīng)》也反復(fù)強調(diào)要“信主行善”，以此來喚起人性中的善念。

    瑞茨來做護工，納德告訴她照顧父親的各種注意事項，這絮絮叨叨的話語本應(yīng)出自女人之口，但納德卻能娓娓道來，體現(xiàn)出他對父親的關(guān)懷備至；對于西敏的“無理取鬧”，納德聽之任之，他想自己扛起家庭的重?fù)?dān)；為了不影響自己在女兒心目中的形象，他在樓梯上做實驗來證明自己是清白的；在加油站要回小費并交給女兒，幫女兒樹立正確的價值觀；對瑞茨多次錯誤，他也不去過多計較，即使在法庭上，他也幫薩馬迪向法官求情，對瑞茨一家不予起訴，表明納德善良的一面。納德一心想做一個好父親、好丈夫、好兒子、好主顧，但面對生活和家庭的瑣事與意外，他有些承受不住，在幫父親洗澡時，壓抑的情緒伴隨著淚水傾瀉而出，觀眾也不禁為之動容。

    特梅為了父親免受牢獄之災(zāi)向法官撒謊，以及賈哈衣老師由于不明真相在法庭上“撒謊”，并隨后改正，與納德劃清界限。這讓納德深感自責(zé)，開始反思自己之前對瑞茨的所作所為是否妥當(dāng)。西敏提議要花錢了結(jié)此事，納德也知道了自己的做法在女兒看來是有罪的，為了得到女兒的諒解，他決定用賠款的方式與瑞茨一家和解，完成自己的救贖。

    西敏離婚的原因并不是由于丈夫的問題，反而她認(rèn)為丈夫是個好人，也不能看出她不想承擔(dān)照顧老人的責(zé)任，老人對西敏的悉心照顧還是非常認(rèn)可的。但為了女兒能接受更好的教育，她甘愿做出犧牲。得知瑞茨流產(chǎn)之后，西敏不再置身事外，要與納德共同解決問題。

    從衣著服飾可以看出瑞茨是一位保守且忠誠的伊斯蘭教徒。她不辭辛勞，體貼家人，為了解決家庭的債務(wù)問題，在懷有身孕情況下出來工作。在知道違背《古蘭經(jīng)》教義的情況下，依然替老人換衣服。瑞茨很清楚流產(chǎn)是自己的過失造成的，她并不想以此事為難納德。當(dāng)納德認(rèn)為她是竊賊時，瑞茨覺得這是對她尊嚴(yán)的一種侮辱，是她最不能接受的，她要討回公道，但礙于丈夫的威嚴(yán)，只能將流產(chǎn)的責(zé)任推給納德。瑞茨經(jīng)過咨詢后得知，如果收了賠款是有罪的，最終也沒有手按《古蘭經(jīng)》發(fā)誓。

    薩馬迪很需要這筆賠款來還清自己的債務(wù)，知道真相后他惱羞成怒。薩馬迪不斷地抽打著自己，當(dāng)理智清醒后，將所有的責(zé)任一個人承擔(dān)。這表明《古蘭經(jīng)》作為穆斯林宗教和信仰的準(zhǔn)繩，對人們的生活有規(guī)制作用，《古蘭經(jīng)》教義的影響力遠遠大于現(xiàn)實生活中私利對人性的侵蝕，“六信”的信仰準(zhǔn)則已在人們心中深深扎根。

小結(jié)

    影片中的人物一直在宗教信仰、現(xiàn)實利益、謊言與救贖之間痛苦地游移，它沒有去評判劇中人物的好與壞、是與非、善與惡，著力構(gòu)建的是當(dāng)人們在現(xiàn)實利益與宗教信仰之間迷失時，出于對教義的敬畏，會本能地完成救贖的主題。

本文來源：http://00559.cn/w/xf/9501.html 《視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