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生間沖突話語回應策略與權勢探析

語言既有傳情達意的功能，也有調節(jié)社會關系的功能。語言的使用會對人際關系產生重大影響，這種影響可能是積極的，也可能是消極的。本文結合Bousfield的不禮貌原則，以師生間的沖突話語為語料，分析探討不同的言語策略所體現的不同的沖突話語的管理機制，以及權勢的不平等對不同交際主體在話語沖突過程中使用不同言語策略的影響。

一、 沖突性話語的研究背景

自從1962年奧斯汀提出言語行為理論以來，關于言語行為的語用學研究主要圍繞合作性話語展開。直到20世紀80年代，學者才開始關注沖突話語。Eelen(2001) 認為，沖突話語在一些社會場合扮演者至關重要的角色。研究表明，在諸如軍訓語篇(Culpeper,1996)，法庭話語(Lakoff,1989; Penman, 1990)，家庭語篇(Vuchinich, 1990)及醫(yī)患語篇(Mehan, 1990)中，沖突話語都扮演者重要角色。

Bousfield在對家庭、軍事、法庭、交通管制等語篇中的沖突進行分析研究后指出，沖突話語的回應策略主要為兩大類：一是防御性回應策略（defensive response strategies），主要是為了維護自己的面子的策略選擇；二是攻擊性回應策略（offensive response strategies），主要是針對對方對自己的面子攻擊實施反攻擊的策略選擇。這些策略的選擇究竟是會緩和沖突還是會加劇沖突，則有多種語境因素制約。本文中，筆者將借助于師生之間的話語來做分析，以期發(fā)現在師生話語沖突中，會話雙方的策略選擇，及其沖突話語的動態(tài)特征，即會話雙的策略選擇對沖突話語的結構的影響。

二、 權勢與沖突話語

權勢是沖突性話語研究的一個基本概念，涉及多個方面，如控制的權勢、社會地位或級別、可以施加影響的合法權利，以及平等----不平等的普遍概念。(Spencer-Oatey 1996)權勢是交際中社會語境的構成部分，如果沖突性話語和權勢具有關聯(lián)性，那么權勢就一定是制約沖突性話語回應策略的語境因素之一，因為這反映了交際雙方直接的關系。學者們普遍認為，沖突性話語的模式因為交際者之間的不同權勢關系而有不同的發(fā)展。(Grimahaw 1990：3)

本文的權勢指的是社會地位或級別，且認為權勢高低以說話者為準，即高權勢是指說話者的權勢高于聽話者的權勢。(Blum—Kulka dt．1985)沖突性話語中所出現的交際雙方的爭論、異議、反對或反駁等言語行為都是面子威脅行為，這些言語行為貶低了交際對方的正面社會價值，促使其為維護自身的面子，或者為了避免進一步的面子威脅而做出反應。沖突性話語回應策略的選擇往往要順應交際雙方的權勢關系。

三、不同交際主體的交際策略的選擇

在師生之間的話語沖突中，教師是高權勢者，學生是低權勢者。分析探討他們之間在話語沖突中的回應策略的選擇有助于揭示權勢對回應策略選擇的影響，進一步論證沖突性話語回應策略的選擇往往要順應交際雙方的權勢關系。

3.1 教師在交際沖突中的回應策略

在師生之間的話語沖突中，教師作為高權勢者，在回應策略的選擇上主要體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3.1.1 威脅

威脅是一種刻意面子攻擊性交際策略。在權勢非對稱語境中，當會話雙方的意見或觀點出現分歧時，高權勢者往往將威脅作為一種攻擊性回應策略，以強制交際對方做其不愿意做的某件事情。為了防止對方的進一步反對，威脅這一策略通常直接或間接提出一種負面后果作為對對方不合作的懲罰。(Limberg 2009)

① 語境：某學生非常散漫，上課漫不經心，遲到、早退、曠課屢有發(fā)生。某日，上課又遲到了。授課教師與之發(fā)生了如下對話。

    老師：你怎么又遲到了？

    學生：（silence）

    老師：這學期你已經多次遲到了。再出現一次，這學期期末考試可就要掛科了啊。

    例①中，高權勢者----老師對低權勢者----學生的行為提出質疑。在第一個話輪，學生對老師的質疑保持沉默。該語境中，老師的質疑是需要學生給予回應。對于這種requiring answers的rhetorical question的不予回答就構成了對教師的面子的威脅，成為沖突引發(fā)語。老師作為高權勢者毫不退讓，順應教師給學生學習成績的這一權利給出了對學生的“考試掛科”的威脅性回應。

3.1.2實施權勢

實施權勢是指當觀點遭到低權勢者的反駁或質疑時，高權勢者為了堅持自己的立場而采取的一種沖突性話語回應策略。由于該策略往往會強迫交際對方實施某一行為，或者令交際對方承擔由于意見分歧所帶來的負面后果。因此具有面子威脅性。

② 語境：課堂上教師臨時決定來一個測試。學生對此表示反對。

    老師：今天的授課內容到此結束。剩下的二十分鐘，咱們來一個隨堂測試。請大家合上書本。

    眾學生：不會吧？沒說要測試??！

        怎么沒提前說啊？搞什么呀？

        ……

    老師：都說了是臨時決定。

    眾學生：不要吧……

    老師：沒什么可商量的。合上書本，抓緊時間。誰再有異議，平時成績扣兩分。

    例②中，學生對老師的決定表示反對，這無疑是對教師的權勢的挑戰(zhàn)。教師實施了給學生評分的權利，對提出異議的學生給予扣分的處罰，作為堅持自己立場的一種回應策略，以避免學生提出進一步的反對意見。這是教師為了維護自身權勢和面子不受挑戰(zhàn)的一種常用方式。

3.2 學生在交際沖突中的回應策略

3.2.1 辯解

辯解是指當受到對方指責時，說話者對受到指責的某種見解或行為加以申辯解釋，其目的是減輕對方的指責對自己造成的面子損失。

③ 語境：老師課堂上檢查作業(yè)，有學生沒有按時完成。

    老師：上次課布置的作業(yè)怎么沒有按時完成？

    學生：最近學?；顒犹嗔耍瑢W生會里事情又多，我實在沒辦法。

    老師：不管有多忙，作為學生，學習還是應該放在第一位啊。

例③中，高權勢者老師對低權勢者學生沒有按時完成作業(yè)這一行為進行了指責。面對這一面子威脅行為，順應彼此的權勢關系，學生采用防御性的回應策略，為自己的行為進行辯解，試圖減輕對方指責給自己帶來的面子損失。

3.2.2 提供理由

提供理由和辯解具有相似性，但二者仍有區(qū)別。提供理由指的是當說話者與交際對方對某事持有不同觀點時，提供理由來證明自己立場的正確性。

④ 語境：老師要求學生按原先的分組，以小組為單位完成課后作業(yè)。在課堂檢查的過程中發(fā)現學生擅自更改了分組。

    老師：不是說好按原先的分組來完成課后作業(yè)嗎？

    學生：不是我們不愿按原先的分組來。這學期換了宿舍，原先的組員宿舍有變更，在一起做功課時間上不好安排，所以就有部分人改變了原先的分組。

    老師：那好，學習委員記得把新的分組名單給我一份啊。

    例④中，老師因為學生未能按要求進行分組作業(yè)，引發(fā)了言語沖突，學生為了降低自己與老師立場相異對人際關系帶來的負面影響，采取了提供理由這一回

應策略來試圖說服老師改變立場。在采用提供理由這一沖突性話語回應策略時，說話者為自己的立場進行解釋，同時以證據來證明對方的立場有誤。這一回應策略帶有說服性，同時減輕了自己的異議給對方帶來的面子損失程度，有效維護了人際關系。

四、 沖突話語回應策略的語用解析

會話中，交際雙方的權勢關系并非都是靜止不變的，有時是動態(tài)發(fā)展的，并呈現可競爭性。隨著權勢關系的變化，沖突性話語中說話者所采取的回應策略也會隨之發(fā)生變化，從而使沖突性話語呈現不同的發(fā)展模式。

在Bousfield的不禮貌框架內，不論是防御性的回應策略（defensive response strategies），還是攻擊性的回應策略（offensive response strategies）都有緩和或加劇沖突的可能。交際過程中，沖突性話語回應策略的動態(tài)選擇及其導致的不同的和諧結果 (rapport outcome)是語境相關因素和結構對象動態(tài)選擇的產物。在師生語篇中，沖突性話語回應策略的選擇必須受到學校這一機構的制約。在任何情況下，作為學生都應該對老師表示尊敬。也就是說，在師生語篇中，教師的權勢始終高于學生。但作為教師，在教書育人的過程中，對學生也應該給予尊重。即便學生犯了錯誤，在進行批評教育的時候也要考慮照顧學生的面子，盡量減少對學生的面子威脅，因為良好的師生關系對提高教學效果也起著非常重要的作用。

五、小結

本項目以師生互動中的沖突話語為研究語料，研究重點集中于沖突性話語回應策略和權勢的關系。語料分析表明，沖突性話語與權勢具有關聯(lián)性。權勢是制約沖突性話語回應策略的重要語境因素。低權勢者對高權勢者的沖突性話語主要采取防御性回應策略，以維護自身的面子，減少高權勢者對自己面子的損傷程度。高權勢者對低權勢者的沖突性話語會采取威脅、實施權勢等攻擊性回應策略。這也體現了Culpeper(1996，2008)的觀點，即高權勢的會話參與者有更多實施不禮貌言語行為的自由。

當然，本文所歸納分析的沖突性話語回應策略并未能窮盡所有不同權勢關系下的回應策略。同時，回應策略的選擇還受到權勢以外的其他語境因素的影響，例如說話者的心理世界、會話雙方的不同利益等等。這些都有待日后的進一步研究。

本文來源：《文學教育》：http://00559.cn/w/wy/63.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