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語“連”字句的語用研究綜述

一、 引言

漢語“連”字句指包含“連...都/也...”結(jié)構(gòu)的句子。如：“出了西直門，連一輛車也沒遇上，祥子低下頭去，不敢再看馬路的左右?！?/p>

作為漢語中一種特殊的句式，很多專家學者都從不同角度，運用不同理論對其進行研究分析，如Paris, M-C(1979), Shyu, S-I(1995),Tsao, Feng-Fu(1989),蔡維天（2004）等他們的研究主要包括：“連”字的詞性；“都、也”的功能；“連”字句的結(jié)構(gòu)；“連”字句的語義分析。八九十年代以來探討“連”字句語用功能的文章也很多，研究較為深入，本文將對“連”字句的語用進行綜述。

二、文獻綜述

近年來探討“連”字句語用功能的文章越來越多，學者們運用語用學原理從不同角度對“連...都/也...”結(jié)構(gòu)進行了深入分析。

（一）“連...都/也...”結(jié)構(gòu)的語用含義研究

語用含義即話語含義，它不是通過語言系統(tǒng)內(nèi)部（語音、詞匯、語法、語義等）去研究語言本身表達的意義，而是依據(jù)語境研究話語的真正含義，解釋話語的言外之意。它關注的不是說話人說了什么，而是說話人說這句話可能意味著什么。也就是說，語言所表達的意義一般可以分為兩種：一種指說話人說出單詞和句子所表達的字面意義，另一種指的是說話人通過說話所含蓄地表示的意義。當然，學者們也意識到“連...都/ 也”的會話含義，并進行了一些相關研究。

崔永華（1984）分析的“連...都/也...”句的語用意義是：一是說明某種性質(zhì)的程度很深；二是證明另一件事情發(fā)生的可能性。他引用了兩個例子來說明：

1. 這個歌兒太流行了，連七、八歲的孩子都會唱。

2. 這個歌兒連七、八歲的孩子都會唱，我還能不會唱嗎？

例1中的“連七、八歲的孩子都會唱”說明了這個歌流行得很廣；例2中的“連七、八歲的孩子都會唱”證明了我一定會唱的，也就是說我會唱的可能性很大。

崔希亮（1990）明確提出“連”字句是表達包括明碼信息和暗罵信息在內(nèi)的多重語言信息的結(jié)構(gòu)，表達的信息分為四重：①基本信息，②附帶信息，③預設信息，④推斷信息。其中，基本信息表達的話語的規(guī)約含義，附帶信息表達的話語的會話含義，預設信息表達的是說話人的心理預設，而通過邏輯關聯(lián)和心理關聯(lián)又可以獲得話語的前瞻意義，及“連”字句的推斷信息。

王遠明（2008）認為“連...都/也...”句式一種反預期結(jié)構(gòu)式，其語用意義就是表達了某種反預期信息，而這種反預期信息是由“連...都/也...”整個結(jié)構(gòu)來表達的。從語用角度來說，“連...都/ 也”句的成句是有條件的，就是一定要表達一定的反預期信息。換句話說，“連...都/也...”句不能用來表達預期信息或中性信息，如：

3. *連熊貓都不能吃。

4. *連老鼠都怕貓。

這里“熊貓不能吃”、“貓吃老鼠”本來就是人們預期范圍內(nèi)的，是預期信息，所以就不能用“連...都/也...”句來表達。反預期其實是說話人“視點”的表征，因而是語言主觀性的表現(xiàn)。

（二）“連...都/也...”句的話題與焦點研究

焦點是近年來語言學界的熱門話題之一，盡管不同學者對焦點的看法仍有差異，但一般都認為焦點是一個功能性話語概念，它是說話人最想讓聽話人注意的部分，是說話人表達的重點，是句子信息結(jié)構(gòu)中信息量最大的部分。對于“連...都/也...”句的焦點問題爭議最多的就是“連”后面的成分是話題還是焦點，如果說是焦點，那是不是對比焦點，學者們的觀點概括起來主要有：

（1）“連”后成分是話題

曹逢甫（1989；2005）認為“連”字成分為話題或此話題。其論據(jù)之一為話題在句中可以承擔主語、賓語、時間狀語和處所狀語等角色，“連”字成分也如此。與話題相同，“連”字成分中不能有方式狀語。因此這樣的相同分布說明“連”字成分屬于話題。此分析的問題在于：首先，相同的分布不能成為成分同一性質(zhì)的證據(jù)；其次，Shyu(1995)指出“連”字成分可以為句子的任何成分，也包括方式狀語，因此“連”字成分與話題實際上擁有不同的分布要求，將之作為話題不能成立。曹的論據(jù)之二是對任何一個像賓語這樣的動詞后成分而言，要變成話題必須移位到動詞之前的位置。同樣動詞后的成分要變成“連”字成分也要移位到動詞之前，因此“連”字成分屬于話題。這樣的論證暗示只要是出現(xiàn)動詞后成分發(fā)生到動詞之前的以為，那么此以為成分就屬于話題。按照這種說法，漢語中的“把”字句和“被”字句也可以出現(xiàn)這樣的移位，它們也應該是話題句，這顯然很難成立。草的論據(jù)之三為“連”字成分總是有定或表示通指，無定、非通指的內(nèi)容不能再“連”后出現(xiàn)。他的例句為：

5. *連一個人都做得了。

實際上這個句子不合語法并不是“連”字搭配的問題而是句子本身的問題，如果加上一些成分，就變成合格的了，“連”字成分完全可以是無定和非通指的成分，如：

6. a. 這件事情，連一個人都做得了。

  b. 連一個人都做得了，更不用說很多人了。

（2）“連”后成分是焦點

劉丹青、徐烈炯（1998）使用“突出”(prominent)和“對比”(contrastive)這兩對特征來標識焦點的類型。他們認為跟句內(nèi)背景相對應的焦點性質(zhì)為“突出”，而跟句外背景相對應的焦點性質(zhì)則為“對比”。漢語中的“連”字成分屬于焦點話題，同時“連”字成分具有[-突出]，[+對比]的特征矩陣。這個的分類是有問題的：首先“突出”與“對比”的差別在于背景呈現(xiàn)方式的不同，正如徐杰（2001）所指出的焦點是講話人基于自己的判斷，認為他相對重要并決定通過語法手段加以強調(diào)的成分，焦點的確立和背景的呈現(xiàn)方式?jīng)]有必然聯(lián)系；其次，“突出”和“對比”是兩對意義相反的特征，而他們所概括的對比焦點卻要同時包含這兩個相反的特征，即對比焦點既要求與句內(nèi)背景對應，同時也要與句外背景對應，這是無法實現(xiàn)的。最后，如上文所示，焦點與話題存在諸多差別，提出話題焦點的說法實際上掩蓋了話題與焦點之間的概念差別，對于話題與焦點的屬性以及話題結(jié)構(gòu)和焦點結(jié)構(gòu)也就很難得出明確的認識。因此，認為“連”字成分為話題焦點自認就缺乏令人信服的理據(jù)。

三、總結(jié)

本文對研究“連...都/也...”句的相關論文進行梳理和總結(jié)，從語用的角度對“連...都/也...”的研究作了綜述，主要包括：“連...都/也...”句的語用含義研究和“連...都/也...”句的話題與焦點研究。通過我們的綜述可以看出，有關“連...都/也...”句的語用方面的研究已經(jīng)取得了一些可喜成果，但同時我們也應該看到“連...都/也...”句的研究仍然不可避免地存在著一些分歧，而這些分歧就表明“連...都/也...”句完全有繼續(xù)研究的空間，可以挖掘的東西還有很多，值得我們進一步考察和分析。

本文來源：《文學教育》：http://00559.cn/w/wy/63.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