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房宮賦》中“不能”一詞小議

《阿房宮賦》中“燕趙之收藏，韓魏之經(jīng)營，齊楚之精英，幾世幾年，剽掠其人，倚疊如山，一旦不能有，輸來其間。鼎鐺玉石，金玉珠礫，棄擲迤邐，秦人視之，亦不甚惜?！边@句話在人教版中沒有加注釋，不知道是編者覺得太簡單還是說法太多不方便加注釋。但不管怎樣，這樣一句有疑義的話，加注釋，以便于學(xué)生理解是很有必要的。

劉允聲等人編的《古詩文譯注》“一旦不能有，輸來其間……亦不甚惜”譯為：（可是）一旦（國家滅亡）不能享有，（就都被秦人）運(yùn)到阿房宮里去了。（秦國人）把寶鼎看作鐵鐺，把美玉看作頑石，把金子看作土塊，把珍珠看作珠礫，扔得到處都是，秦國人看著這些東西（被糟蹋），也不是很珍惜。

何武功《古代漢語文選譯文》中將：“一旦不能有，輸來其間……亦不甚惜”譯為：一旦國家破滅，都被運(yùn)到阿房宮，秦人視寶鼎如破鍋，美玉如石頭，黃金如土塊，珍珠如沙礫，隨處拋擲，秦人見了并不愛惜。

“一旦不能有”兩人都認(rèn)為其主語是“六國”，但筆者認(rèn)為，這還有待商榷。“一旦”表示假設(shè)，從他們的翻譯“一旦國家滅亡”推知，實質(zhì)上是指國家尚未滅亡，這就與文章首句“六王畢，四海一，蜀山兀，阿房出”中的“六王畢”中的“畢”形成了邏輯矛盾，顯然是不正確的。

若“一旦不能有”的邏輯主語不是“六國”，那還會是誰呢？其實只要我們仔細(xì)考察一下“不能”這個詞的古義，這個主語問題便臨刃而解了。

《現(xiàn)代漢語大詞典》中“能”有種義項為：“及，到”，《論語·子張》：“吾有張也，為難能也，然而未仁?！焙侮碳庖淘唬骸把宰訌埲蓊佒y及”，這里何晏即是把“能”解釋為“及”。不僅“能”可以解釋為“及”，而且古代“不能”也經(jīng)常解釋為“不到，不足，不夠”。如：《戰(zhàn)國策·燕策一》：“于是不能期年，千里馬至者三?！碧屏谠垛捘诽段餍∏鹩洝罚骸扒鹬〔荒芤划€，可以籠而有之?！逼渲械摹安荒堋倍贾荒茏鳛椤安蛔?，不夠，不滿”來理解。

同樣文中的“不能”也只能作為“不能，不足”來理解，“一旦不能有，輸來其間”可以理解為：一旦擁有的不夠，便（讓六國）運(yùn)送到阿房宮中來。那么邏輯主語自然就是阿房宮的主人，秦國的統(tǒng)治者了。再看前面“燕趙之收藏，韓魏之收藏，齊楚之精英”此處使用了互文的修辭手法，合指六國的寶貝。“一旦不能有，輸來其間……亦不甚惜”整句話我們可以理解為：六國的寶貝，幾世幾年，秦國都剽竊他們的，秦國統(tǒng)治者一旦擁有的不夠，便令（六國）運(yùn)到阿房宮里來，（以至于）視寶鼎為破鍋，美玉如石頭，黃金如土塊，珍珠如沙礫，隨處拋擲，（即使）秦人見了也不愛惜。